防范珠海随机撞人悲剧重演，光靠严刑峻法没用

11月11日晚，广东珠海市香洲区体育中心发生驾车冲撞行人案件，截至目前，已造成35人死亡、43人重伤。

不久前，上个月的28日，另一起无差别事件也曾受=引发关注：一位50岁左右的男子持刀闯入北京海淀区中关村第三小学，无差别攻击放学的孩子和随行的家长，导致三个孩子和两个大人受伤。

无差别伤害事件的凶手到底为什么作案？我们到底该怎么做，才能防范无差别伤害事件？

自杀的扩大

无差别伤害事件的行凶者，他们是想自杀。

2023年6月，一名28岁女子在吉林长春某小吃街买烧烤时，被23岁的周某从高空投掷的砖头砸中额头不幸离世。

根据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审理，周某因生活窘迫，认为社会不公平，有厌世心理欲自杀，但因无勇气，遂预谋采取从高层建筑物上投掷砖头等物品的方式，戕害地面路人，以达到被判处死刑的目的。

无差别伤害事件的行凶者，在自杀时拉上陌生人一起死，在日本，这种现象被称作“扩大性自杀”（拡大自殺）。

行凶者往往认为“自己已经没救了”，对人生感到绝望，产生了自杀念头，出于“不想一个人去死”“自杀很可怕”等理由，强行拉上其他人一起死。

2001年6月，日本发生了死亡8人的附属池田小学校园惨案，犯人宅间守杀死8位学生，以及刺伤13名学生和2位教师。

宅间守在被捕后供述称“曾经自杀过多次，始终未能如愿。已经厌倦了一切。希望被抓起来判处死刑”。实际上，据说就在犯下此次血案的大约一周前，他还“用两条领带打结后挂在自家门上试图上吊”，但最终还是自杀未遂。

2008年6月，日本东京都千代田区秋叶原。加藤智大驾驶货车冲进行人专用区，导致5名行人惨遭撞倒或辗压，加藤智大随后下车，挥舞匕首，攻击刚刚被撞倒的路人及周围群众，共造成7死10伤，这便是轰动日本“秋叶原随机杀人事件”。

加藤智大也有“想自杀”的念头，事件发生的两年前，他想驾车自杀，并且给朋友群发了短信说“我要开车撞卡车自杀”，还给母亲打电话说“很快我要自杀了”。然而车子撞到石头桩，加藤智大自杀未遂。

2019年5月的川崎校园巴士学生杀伤事件（死亡2人），时年51岁的男子岩崎隆一捅伤多名儿童和学生家长后自杀。

还有2019年12月的大阪心理诊所纵火案。曾在西梅田心理诊所接受治疗的61岁男子谷本盛雄泼洒汽油并点火，造成25人死亡。监控视频显示，谷本盛雄冲进大火中，挡住了奔逃的民众，与他们同归于尽。

日本精神科医师片田珠美就总结了这些扩大性自杀事件的共同点，那就是行凶者都对自己不顺的人生感到绝望，抱有自杀念头。

背后的深层原因在于，他们长期的诉求得不到满足，以及在社会上孤立无援。另外，还有一些人在面对失业、分手和经济损失等失落经历的时候，认为“自己的人生已经完了”。

至于选择单独自杀还是扩大性自杀，完全取决于复仇念想的强烈程度。

当事者复仇的念想越强烈，越容易有“不想只是自己一个人不幸地死去”“绝对不能忍受独自死去”的想法，最终，策划实施拉人殉葬的扩大性自杀。

既然无差别伤害事件的本质是扩大性自杀，那么社会到底该如何防范它们呢？

严刑峻法起不了作用

2013年，日本法务省法务综合研究所发布了一项报告，报告涵盖了52位无差别伤害事件的犯人。在这52名犯人中，51人是男性，仅4人有全职工作，31人月收入为0，大多数人没有异性朋友，仅3人有亲密朋友，22人表示自己的犯罪动机是”对自己生活处境不满“。

法务综合研究所进一步总结了这些犯人的特点：20岁到40岁的男性；处于孤立状态；失业或就业状况不稳定且经济困难；长期没有稳定住房。

在大规模枪击案行凶者的犯罪侧写中，我们也能看到类似特征，依次是“单身、男性、有迫害感、复仇欲望、迷恋武器、社会孤立、失业”。

有一个专门的网络用语形容他们——无敌之人（無敵の人）。

无敌之人没什么可失去的，任何事物的任何举措都无法在他们身上发挥作用。他们无敌了，监禁无法震慑他们，因为他们的处境足够糟糕，说不定监狱的环境更好；死刑同样无法吓阻他们，因为他们原本就一心求死。

而且，他们往往与亲人、朋友、社会伙伴缺乏联系，常常处于失业状态，这意味着他们日常行动不可知，犯罪的时间、地点和目标完全无法预测，几乎无法在他们犯罪前进行防范。

搭建社会安全网

无差别伤害事件的本质是扩大性自杀，那么防范无差别事件的措施也应当与防范自杀类似，那就是给人希望和关爱。

19世纪的社会学大师涂尔干，他花了7年时间完成了一项意义深远的调查，他从欧洲各地搜寻资料，研究影响人们自杀的因素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，人际关系越薄弱的人，自杀可能性越高。

具体来说，结婚的人自杀率要比单身的人低，结婚有小孩的人自杀率比结婚没小孩的要低，而在各个民族当中，自杀率最低的是最重视社会连接、经常组织聚会的犹太人。

基于这个思路，许多地区提出了“社会安全网”的概念。社会完全网是救济措施，目的托住每个生活出现危机的人，让他们保有生存所需的基本能力，不至于被孤立和变得绝望，变成无敌之人。

以我国台湾地区为例，社会安全网包括：心理卫生社工访视社区精神病人，定期评估自杀风险；台湾地区“教育部”辅导未升学未就业青少年，“劳动部”协助弱势群体（失业者、年长者、无家可归者、身障者等）就业等等。

防范无差别伤害事件，重要的不是如何阻止犯罪，而是找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。